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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2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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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2.

時間回轉至兩日之前。

那時候霍司斐剛剛從冀州城北的軍營中返回,路上偶遇倪汴,這才知曉了裴溯與蕭月音失蹤一事。

經過那次與裴溯在直沽海邊的深談,裴溯對他不再有從前的敵意,但兩人到底身份特殊,此後無甚交集,在人前偶爾目光相接,也於短暫的停留之後,迅速移開。

但裴溯不知道的是,霍司斐總會趁著無人註意時,長久而熾熱地凝望她。

即使她不知他的情深義重,即使她也許永遠不會屬於他。

得知裴溯失蹤,霍司斐霎時間如墜深淵,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被倪汴看在眼裏,卻絲毫沒有往正確的方向思考,他道:

“王子確實因此幾近瘋狂,但這幾日疫病一事繁忙,分去了他一些心神,但霍大哥,你也不必為他這般憂慮,王子他天縱英才——”

“倪小哥!”話音未落,兩人的身後又傳來胡堅的聲音,由遠及近,“霍將軍你回來了?正好,王子叫你們一同回去,說是要再尋公主和閼氏。”

這一次自冀州離開,裴彥蘇將所有勢力撤出,冀州也正式重新回歸周廷的管轄。

那些原本在冀州城北駐紮的王子親兵自然一道北上,連同裴彥蘇隨行的戴嬤嬤等女眷,日夜兼程,馬不停蹄。

冀州與上京相隔足足一千五百裏,至出發後的第三日入夜,一行卻已經到達上京腹地邊緣,就地駐紮。

與兄長金勝春不同的是,金勝敏即使身為公主,面對自己心儀的男人,也如其他女兒般多了幾分含蓄和狡黠,絕不會做強迫之事。

早在她於那街頭的市舶司門口對裴彥蘇匆匆一瞥,金勝敏便已將她那身體羸弱的病秧子準駙馬樸重熙拋在腦後,一心一意,只想著那位驚為天人的外來男子。

一見裴彥蘇誤終身。

她嫉妒他面前的那個女人,嫉妒得發狂,嫉妒得要命。

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樣享齊人之福,何況與樸氏兄妹聯姻所牽涉利害甚巨,她不可能任性。

思來想去,便只有用這頗為下作的方法,即使知道她這麽做可能會留下許多後患,即使知道裴彥蘇未必心甘情願,即使知道這場只有身.體上的男.歡.女.愛不過是露水情緣——

她也還是義無反顧,要讓他做她的第一個男人。

金尊玉貴的新羅大公主不惜放下所有自尊和驕傲,將自己赤.身.裸./體地擺在欲蓋彌彰的床榻上,舉手投足,極盡嫵媚之能事。

“王子有事相商,當面說,方才不算見外。”他來,她想要他別站那麽遠,那麽疏離,靠近一些也好。

裴彥蘇腳下如松,只闔上了那雙引得金勝敏銷.魂蝕骨的雙眸,一點不看。

為了防止生變,從進入公主府的那一刻起,他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一絲一毫都沒有松懈。飲食等物最易生出是非來,他堅持不飲不食,卻防不住吸入之物。

其實,問題並非出在那香爐之中刺鼻的熏香上。

裴彥蘇略一細思,便猜到金勝敏是將催./情之藥抹在了棋子之上,至於那刺鼻的熏香,只不過是保證他因為熏香而打噴嚏後,掏出手帕擦拭時,能將藥物攝入罷了。

也幸好,劑量很小很小。“那……為何此處又……”蕭月音蹙眉,插嘴說道:

“此地同樣也早早被王廷占領,又距離西域商道遙遠,鹽價和其他調料的價格,應當更貴才是。”

茶湯滿溢,裴彥蘇親手奉給了蕭月音,道:

“公主是健忘又犯了,還是從早上到現在,仍舊沒有清醒?此處距離直沽海岸,已經不足兩百裏,海邊有一些私鹽田,鹽價低,這裏的庖廚自然舍得用料。”

清美的茶湯入口,蕭月音也微微頷首,當是知曉了他所講其中的原委。

環視室內,才見之前韓嬤嬤所言“久不見人影”的隋嬤嬤也終於隨著戴嬤嬤立侍一旁,將茶盞放回桌面,蕭月音起身,向隋嬤嬤道:

“嬤嬤,北北可還好?”

為了能有更方便與隋嬤嬤說話的由頭,她便安排了北北由隋嬤嬤照拂。

時至此刻,隋嬤嬤仍然餘悸未銷,是以蕭月音問她話時,她一時間竟也沒反應過來。

歸根結底,也是她本要在一行於這客棧落腳、眾人忙於收拾時,再向鄴城去信。可誰知她剛將那藏好的信鴿提出,面前卻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。

“身為大公主乳母,想不到嬤嬤你除了豢養貍貓,還私下養了鴿子。”裴彥蘇的語氣冰冷至極,“只是,貓兒生性兇莽,嬤嬤也不怕,北北傷了這信鴿,導致嬤嬤與鄴城通的密信,就此斷了?”

王子話裏有話,顯然已經知曉了不少事,隋嬤嬤冷汗涔涔,雖垂頭躲避,仍是掐著掌心故作鎮定,抖著嗓音回道:

“是奴婢有私,想偷偷與遠在鄴城的家人通信,若犯了王子的規矩……”

“蕭月楨——”裴彥蘇一頓,又驟然提高了聲量:

“她也是嬤嬤的家人嗎?”

隋嬤嬤猛然擡頭,疲憊的雙眼大睜。

是啊,若是王子已然發現蕭月音是頂替的,以他對大公主的用情至深,肯定會立刻付諸行動、將蕭月音這個冒牌貨處置了!

哪裏還需要她千躲萬藏、時時警惕,這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嗎?

“既然公主已歇下,在下不便叨擾,就此告辭。”仍閉著眼,他略略施禮,便要轉身離開。

“你……王子,”床榻上的金勝敏不想他竟然這般無情,連忙按住胸口上的衾被,坐了起來,“你過來,有什麽話,過來好好說,本公主我一定會替你辦好的。”

“此處乃公主臥房,在下一介外男,擅闖此地,已然犯了大錯。”裴彥蘇並未擡頭,聲音也愈發沈冷,“還望公主懸崖勒馬,切莫因小失大。”

“因小失大?”金勝敏擰眉。

“在棋子上落藥,公主的未來駙馬同樣會中,他的身體狀況本來不佳,若是因此而受損,公主又當如何?”不知不覺,竟然嚴厲了起來,“同樣都是公主……”

“裴彥蘇,不用口口聲聲替本公主著想!”金勝敏未料到他竟迅速猜到了原委,說出口的話又句句誅心,自己的面上掛不住,眼淚也含在了眼眶,卻頗為惱怒,“你既然知道自己中了藥,我又如此待你,你又覺得自己有幾分斤兩,能夠從我這公主府全身而退?”

“公主見我如此,覺得我也如樸駙馬那般中了藥?”裴彥蘇仍舊合著眼,“我不從公主府全身而退,又怎麽對得起還在驛館中等我的妻子?金勝敏,你如此做派,又哪裏有半點一國公主該有的樣子?”

“你……”金勝敏被裴彥蘇直戳心口的指責激得面紅耳赤,“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一起,我去告訴你的蕭月楨,告訴她你見過我這樣了,你覺得,以她的脾性,她難道就不會同樣,也做出不合公主的事嗎?”

裴彥蘇凝神。

從綠頤到塞姬到薩黛麗到貝芳,他的身邊有過許多想要靠近他的女人,可是蕭月音即使認真扮演著蕭月楨,也幾乎從未表現過任何醋意。

若他在乎覬覦她的男子有十分,那她對靠近他的女人的在乎,只有不到一分。

不,就連半分都沒有。

自冀州除疫開始便披星戴月忙碌,終於能睡個好覺,貝芳邀請了翠頤和她同帳就寢。兩人日來走得很近,所以翠頤並未糾結於身份,坦然接受,兩人也很快便雙雙沈入夢鄉。

這一覺睡得深沈,卻架不住被尿憋醒,貝芳匆匆出帳,前往臨時的茅房解決,又發現還鬧了些肚子。

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妥當回來,剛掀開自己大帳的簾子,一陣血腥氣撲鼻而來。

漆黑的帳子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,貝芳憑著記憶趕緊去到睡著的地方,往被子裏一摸,只摸到滿手的腥液,和翠頤已然停止跳動的脈搏。

殺手是沖著她來的,毫不知情的翠頤替她擋了這場殺身之禍。

貝芳心下一沈,盡力克制渾身的顫抖,屏住呼吸,想要再摸一摸這遭了飛來橫禍的小姐妹翠頤。

指尖撫過她發絲時,卻發現她隨身帶來的枕頭下面,似乎藏了什麽東西。

是一封信。

貝芳知道翠頤並不識字,這封信她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過,想來可能會有蹊蹺。

又沈思了片刻,貝芳才站起來,走到大帳簾子處,將簾子輕輕掀起一角,借著微弱的月光,看清了信封上的字。

“裴彥蘇親啟”。

看來,上天不僅安排了翠頤替她擋下殺身之禍,還在同時,將可以扭轉局勢的契機,送到了她的手上。

她必須要帶著這封信,立刻見到裴彥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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